杜阿银没想到自己这一世之死,同样不是寿寝正终,而是死于熊口,忽那阵清脆的口哨声又响起,扑到她面前的那头大熊猛然刹住了,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差点把杜阿银给薰死。直立的大熊双掌落地,山摇地动的,杜阿银才知道不是什么余震,而是这两头牲畜太大太重,落地时把地给震动了。大熊用一双熊眼打量着杜阿银,虽然那眼神一点也不凶恶,杜阿银抓程夏的手还是不听使地抖起来。刚才西凉兵望风的山坡在人熊对峙的时候,又出现了状况,一队人马从山那边翻越过来。这个时候,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又响起来,两头大熊熊吼两声,突然一转身迈着熊步就往来时的路跑了。饶是杜阿银聪明,也看糊涂了,然后突然一种十分凄厉的哨声划过,那声音听着让人挺恶心的,恶心得直想吐,哨声响过三声,杜阿银似乎听到一声近似于野兽的叫声,然后就没有声音了。而从山那边翻过来的那队人马,跟在最前面的人一个劲叫:“在这里,在这里,这里!”那队人跑近,杜阿银一看居然穿是大周的兵服,她刚松一口气,又认出跑在最前面那人,居然是陵川城遇到过两次的那个奇怪的跟踪者。那人一跑到,立刻把倒地上的齐大姑扶了起来,叫了起来:“娘!娘!娘!”杜阿银觉得自己更懵了。齐大姑同样也懵了,用手摸着扶她的人问:“你是…?”“我是富呀,齐富,你儿子齐富呀!”于是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,齐大姑犹豫了:“你是齐富?”“我是齐富,就是你幺儿富啊!”死里逃生的齐贵没管他那个还被西凉人扔在泥水里的闺女,反而爬过来道:“大伯娘,别说这个齐富才有些像齐富。”这句完全矛盾的话,在寻常可以把杜阿银笑死,但这会儿,她笑不出来,被鞭打过的身体各种酸爽地疼都算了,问题是自己嫁的男人叫齐富,这个也叫齐富,太玄幻了。齐桃子点点头附喝道:“娘,齐贵说得不错,这个才像我小弟。”杜阿银以前觉得这个人眼熟,为什么眼熟,这会儿想明白了,因为他和齐贵眉眼有许多相似之处,所以才觉得眼熟。齐贵又道:“大伯娘,以前那个莫不是想冒充堂兄来骗家财吧?”于是这个一嘴那个一句,都说这个才像以前的齐富。齐大姑好一会儿才抓住大家都认可的这个齐富大声问:“那,那跟娘过了一年多的那个是谁呀?”齐富气哼哼站起来,走到杜阿银面前大声责问:“你说,那个冒充我的男人是谁?”杜阿银都不知道“冤”字该如何写了,齐富又大声问一次,她才茫然道:“我还想知道呢,是你齐家求娶的我,然后现在告诉我,你不是你,我倒想问你们,那谁是你?”齐桃子立刻大声道:“小弟,这个女人惯来花言巧语,你别被她蛊惑了。”被大家认可的这个齐富带来的可不是大周的一个小分队,等那队人马都翻过山坡,大家才发现至少有两三百人。为首的跳下马问:“人呢?”齐富往巴利王子逃走的方向一指道:“往那边跑了。”为首的一挥手吩咐一队人马赶紧追击。齐富一边恨着杜阿银,一边把那为首的介绍给齐大姑:“娘,这是我在军队里的兄弟张彪,现如今是校尉了。”杜阿银搂着程夏,忍着疼坐了起来,听那张彪与齐富的对话,大约知道这个齐富从陵川城失守后,就一直跟着他们的,只是后来跟丢了,但跟丢后就然后遇上张彪这个旧时战友,就跟着他继续寻找。很快杜阿银又听明白,这队大周队属于雍王麾下,不是邺侯的军队,大家一听是大周的军队,都开始哭诉起刚才的遭遇,纷纷求张彪给被西凉人残害的家人报仇雪恨。杜阿银看着这出闹剧,直到程夏终于哭出声音,才回过神,好在齐如意几个被救回来的娃都在哭,程夏哭也就不太显得突兀,杜阿银脑子一团乱,还得搂着程夏这个小可怜,低声地哄着。张彪见齐富找到家人了,便让他自行处置家务事,让他的人继续搜寻西凉人。齐富便走上来,一伸手想抓杜阿银的头发,可杜阿银的头发已经被西凉兵给剪得跟狗啃了一般,齐富大约觉得是一种耻辱,一挥手就往杜阿银身上打。杜阿银没想到这个齐富和之前那个齐富还真没得比,那个大家不认可的齐富,比眼前这个单薄的齐富,明显健壮有力气得多,但从没跟她动过手。于是杜阿银挥手挡住齐富打过来的手。齐桃子一见立刻扇风点火道:“还敢躲,小弟呀,这个伤风败俗的女人,你就是应该好生管教才是。”齐富一听一手刨开杜阿银的手,拎住杜阿银的衣领,把杜阿银拖到齐大姑面前道:“娘,这个女人,我要休了!”齐大姑听了犹豫一下便道:“她娘家早就容不下她了,你把她休了,让她以后咋办?”虽然杜阿银巴心不得齐富赶紧写休书,但没想到齐大姑在这会儿居然能替她说话,也不枉自己给齐大姑寻药石治眼疾。齐富却不能接受:“她都跟那个男…”齐贵立刻添油加醋道:“可不嘛,你这媳妇跟那个男人,做尽了伤风败俗的事,我都不好意思讲!”李家和卢家都被一变故弄得面面相觑了,然后也议论起来:“以前那个还真是不像啊。”“我就说那个不像,还有人说是变化大…”“那杜家二丫头这不是一女二嫁了?”“可不是,这应该装猪笼沉潭才是。”….杜阿银没想到齐家自己把儿子弄错,跟她半毛钱关系没有,最后要拿她出气,真是太可笑了,刚要为自己辩解,齐大姑却道:“二丫头已然娶进门,就是我齐家的鬼,齐富,你若还当我是你娘,以后就不可以再说休妻的话。”